呆瓜 | 时间在消失
呆瓜，山东东营人，喜欢简单质朴闪着人性光辉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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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你和我谈起，谁更爱这个世界时
我们正坐在十四层楼的餐厅里
认真地吃着生鱼片，我下意识地
搬动了一下自己
又抹了一下脸，芥末粉跑进我的眼睛里
泪想要跑出来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对着窗外，隔着玻璃，隔着雾
我看不清那些树，它们比我们
更早来到这个世界
致一些人
我们看到的烟花
都在那一天，全部散完了
那些光
散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你看到的
属于你的眼晴
我看到的，属于我的世界
没有哪两个人
能同时站在同一位置
这么大的世界
被一些细小的东西
折磨地坐立不安
活着和求生，是两个孤独的
问题
重复
在每一个春节
我都会老上一些。看一眼
送不走的礼品
打开不想打开的微信，却不知
要说些什么
去外面走走吧。通往天宁寺的路上
没有多少人
走在每一条街上
没人以真面目示我
这不是我想说的
一些人听佛的
他们现在坐进忏悔里
放下屠刀
我希望他们，不再端起机枪
炉火在烧
春天来临时
天空总是运来些寒气
我们躲在家中
围炉子取暖。我们肯定知道
这些冷
也被运往别处。比如武汉
比如一截车厢
或者一家宾馆
也有一些人，晾出了白色衣衫
他们是开放在冷气中
最早的
最壮烈的
许多年之后
人们记不起名字的花朵
他们让我的炉火
在人间继续燃烧
幸存者
十七年后的又一个春天
他又一次站在冷风里
不知道这一次
会不会，继续让肺留下来
天空晴朗，他去见一见
多年前失散的兄弟
几只鸟儿，飞去又飞来
青草还未长出
坟头高于初起的太阳
他想提前喊一喊
树、花，以及整个野外的小虫
此时虽冷，但装睡是有罪的
又有一群人死去，又有一群人
将麻木地活下来
春暖花会开
这不是叶子，风吹消失不见
也不像落日，终久会掉入西山
一些人过完这个春节
就走散了
有的，人在心不在
有的，人在心也在
有的，人和心都不在
迟来的春天是一条苏醒的蛇
患有严重的贪食症
吞下来来去去的悲与喜，继续向前
每一天
都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
一定还有一些人
聚在餐桌前。谈论天，谈论地
谈论包的款式质地
和桌子上，像藏在裤子里
大腿一样白的鱼
只字不提一座城池，曾很累很疼
差一点
就爬不进春天
时间在消失
我们坐在楼里
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和我提起的远方
是朋友圈。最远的距离是
几只狗
在楼下的广场打闹追逐
下楼走走吧
路过的风，吹动枝条
每一次都是发绿的过程
吹拂我们
都重重地敲在口罩之上
春日里，我们从没有
这么多沉默。在这之前
从没有想过
我们是怎么了
太阳落下楼顶
还是那么安宁。我们已经习惯
一切都从春天开始
春日里我们把泪落尽
秋日的午后
便不会那么多了
无人送别的人间
我猜，人间最短的距离
是人和病毒
它们在鼻腔，在肺里
画上画，画上地图
唯独没能画上家
他去逝时睁着眼晴
心里想
还有几个人在心里
这个春节没能回去
他想回家看看，高高的火炉烟筒
太拥挤了
像他第一次，去坐火车
那时
还有人不往地挥手
送一送那个人吧
你没有挥手，就离开了
看起来有些憔悴
世界每天都会有人离去
可你没想过
春天来了，最美的时光里
你有了一双鸟的翅膀
远远地飞，飞远远的地方
远远地方
没有病毒来来往往
来往也不要紧
你已经把肺，留在了
一个正在苦难的地方
我在小区门口值守
我说你好
你住几号楼。很多年了
我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这么多话
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他们从零零后，一直排到六零后
隔着空气
隔着病毒，隔着几层厚布
我们相隔太远了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甚至，都没分清在一起的同事
今天的太阳
是明亮的。照到每一个人
却照不到每一张笑脸
我相信，我这样一颗钉子
死死地钉在这里
终会等到
花儿开满路两边的
那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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